04-第四章 晚霞下的復仇與實驗品

 多希拉1746年。
夏蟬鳴叫,晚霞充滿著燥熱。
被晚霞照耀的城鎮,是伊莉貝。城鎮裡的某處,一名藍髮小男孩站在自家的門前,焦急地抹汗,像是在等人。
就在他急得快哭出來時,另一名長得與他相像、略高過他的男孩跑了過來,抬手拍上快哭的他,哄著說,「孤楓,別哭啊,我只是跑到城的另外一邊看看啊。」
孤楓咬著唇,嗚咽地說:「可是哥哥,你也去太久了!」雙手抓著衣服下襬,彷彿下一秒就要大哭,「從下午就不見到現在,媽媽叫我找你可是我不知道去哪裡找你啊哇!」說著就嚎啕大哭了起來,豆大的眼淚不斷從眼眶溢出,孤楓的小手胡亂地在臉上抹著。
突如其來地情緒解放讓男孩有些措手不及,男孩手忙腳亂地邊拍著他的背,邊把他推進家門,「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別哭了啊……」我要被罵啦!
「暱!」家裡傳出一聲怒吼,「你又把孤楓弄哭了啊!?」暱站在弟弟身後,看著媽媽從裡面衝出來,有些顫慄。
「說了多少次不要把孤楓弄哭啊!」媽媽無奈地抱起哭到抽氣的弟弟,哄著他。
「是他自己哭的啊,我什麼都沒做啊!」暱很無奈,每次孤楓哭,被罵的都是我。


「叩叩。」
門外傳來敲門聲,孤楓疑惑地歪頭,哥哥回來的話不會敲門啊。遲疑地看像在廚房的母親,猶豫了一下還是跑了過去,拉了拉母親垂在一旁的衣角,「媽媽,外面有人敲門。」
她抬起頭,順著孤楓指的手指看向了門,隨口說:「那幫我開個門好嗎。」摸了摸乖巧兒子的頭,便讓他去開門。
推開門,晚霞灑進了屋內,孤楓疑惑地看著面前的哥哥,以及後方很詭異的橘髮青年,青年旁還飛著白色燕尾蝶。
「你好……?」遲疑地打了聲招呼,孤楓看向低著頭看不清表情的暱。
「你好啊,孤楓。」後方詭異的青年開口了,笑得很奇怪,「暱我要先帶走囉。」
「欸?」疑惑地抬頭,看著青年拍了拍暱的肩,卻說不出話來,為甚麼要帶走哥哥?為甚麼哥哥都沒有反應?
伸出手,想要拍拍沒有任何反應的哥哥,卻被青年伸手摸頭的動作打斷了。
「我是偽戎,要好好記著唷。」
還沒反應過來的孤楓,便聽到母親詢問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你有甚麼事嗎?」母親走到門邊,看著似乎在哪看過的青年,卻想不起來他是誰,「暱,過來。」伸出手,等待著兒子離開那名青年,卻沒想到,暱沒有任何動作,呆呆地站著。
偽戎嘻嘻笑著,揮開了她的手,「暱,我先帶走了,作為你們非法販賣器官的犧牲品。」他歪頭,看著似乎有些不明所以的男孩母親,咧開嘴笑,「難道妳還想不起來我的樣子嗎?」
細想他的話語,瞬間,腦海裡竄出的畫面,讓她震驚地說不出話。
之前,從丈夫桌上散落著的器官買賣書中,瞥到一眼的橘髮青年照片,被貼在賣出方上。
那張照片的他,坐在醫院的椅子上,似乎正抱著大提琴演奏著,被繃帶纏住的雙眼被瀏海蓋住,低頭沉浸在音樂。而因為年輕,臟器功能正常,所以很快就賣出了,還賺到不只一倍的價錢。
那時候,丈夫還很興奮地說,我們終於有錢了!
她恐懼地看著眼前早就死了的青年,不可置信,「你、不是死了嗎……?」
「是死了啊。」青年沒有一絲遲疑,笑著道:「所以回來找你們報仇啊。」
「放心,你們的罪,全由他們來償還。」青年用下巴指了指兩位男孩,隨後帶著暱轉過身,半側過頭,勾起蔑視的笑容,「當我下次再來時,我就要帶走孤楓囉。」語畢,便踏出步伐,離開這裡。
看著青年消失在晚霞的街道裡,孤楓疑惑地看向母親,為什麼不阻止他帶走哥哥?為甚麼他要帶走我?
母親看著想知道答案的小兒子,忍著淚水,抱起孤楓,緊緊地抱在懷裡,輕聲地在他耳邊道:
「沒事的,沒事的……」
你們會替我們還罪的。


大概過了兩年之久,久到男孩都忘了那名詭異的橘髮青年,卻再次在晚霞之中,聽到了敲門聲。
「叩叩。」
似曾相識的場景,卻想不起來哪裡碰過。
孤楓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被敲響的門,看了看在廚房忙碌的母親,正要出聲詢問要開門時,母親先開口了,「孤楓,幫我開個門好嗎。」
應了聲,男孩俐落地跳下椅子,打開那扇門。
晚霞撒了進來,孤楓看到一名橘髮青年站在門外,青年笑了笑不說話,伸出手拍向孤楓的肩膀——
「你——」後方剛從廚房出來的母親看到這一幕,驚慌地大叫。
被驚醒一般,孤楓猛地一抖,想起了他是誰,想起了他這次來的目的。
慌張地轉過身想逃跑,卻沒想到,還沒踏出第一步,就被他抓了回去。
「輪到你了唷。」
聽著耳邊的話語,想要尖叫,卻被青年用布掩蓋住了口鼻,不知道吸入了甚麼,意識漸漸模糊,眼前的最後一個畫面,是母親掛著眼淚,嘴角似乎有些上揚的表情。


彷彿沉睡了很久,孤楓昏昏沉沉地醒來,還沒完全清醒地環顧四周。
頭頂上的天花板亮白一片,這裡只有四面牆加上一扇厚重的鐵門,其餘甚麼都沒有,空無一物。
「嗚呃……」孤楓撐起昏沉的身體,發現雙手都被銬上了厚重的手銬,手銬上連著一段鎖鏈。
坐在地上,孤楓歪著頭,漸漸想起來龍去脈。
啊…我是被那個人抓走的…所以,這裡是…?哥哥也在這裡嗎?媽媽爸爸會不會來救我們?我不要待在這裡……
我不想待在這裡……
看著那扇厚重的鐵門,他搖搖晃晃地走向前,把銬著沉重手銬的雙手放在冰冷的門上。
「有、有人嗎?我想出去……」膽怯地拍了拍門,卻像是墜落大海的石頭一樣,無人回應。
不甘心地再次拍了門,這次比較大力一些,但卻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害怕得有些想哭,孤楓咬著嘴唇,忍著淚水,摸索著門上有沒有任何可以打開的機關,偏偏門上光滑的沒有任何東西,有些放棄的孤楓緊抓著衣服下襬,低聲啜泣著。
我不要待在這裡……爸爸、媽媽你們在哪?哥哥呢……
想要再次抬手拍門,門卻從外面推了開來。
嚇得孤楓猝不及防地退了幾步,跌坐在地。
「唷。」偽戎踏了進來,手上還用托盤端了水和麵包,「還以為我要叫你起來呢。」他詭笑著,一隻燕尾蝶乖巧地停在他的肩上。
「昏迷那麼久,肚子餓了吧,吃點東西吧。」他把托盤放到地上的同時,孤楓抖著手、害怕地向後移動。
他為什麼要給我東西吃?他要幹什麼?他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身軀在顫抖,孤楓一直退到了牆邊,滿是懷疑的視線從沒離開過詭異的偽戎身上。
亮白的燈光下,偽戎毫無血色的臉,顯得更加蒼白病態。他失望地嘆了口氣,頭歪了一邊,「你不吃東西的話,我會很困擾啊,你現在死了就麻煩了啊。」他撇了嘴角,豪不在乎地說:「嘛,現在死了也沒差啦,反正也不會有人在意,也只是死了一個不會有人擔心的人而已。」說著,便要將整個托盤收走。
死……我會死嗎?為什麼?
爸爸媽媽肯定會擔心的,我要回去!
我為什麼會死?我還要跟哥哥回家!媽媽現在肯定在找我……!
我要活著出去……!
行動比理智還要更快,反應過來時孤楓已經撲上前,壓著托盤不讓偽戎收走。
男孩咬著下唇,出乎意料的行動讓他驚恐害怕地不敢抬頭,深怕一抬頭就會有什麼災難,卻死活不放手。幾乎整著人都壓上托盤,就著這個詭異的姿勢將麵包塞進嘴哩,控制不住的眼淚流了下來,沾染著麵包、順著臉頰下巴低到了托盤上。
偽戎笑著觀望著,眼前那個狼吞虎嚥的男孩,他笑笑著,起身後退著,退到了門邊,關門退出時,空氣裡迴盪著他所留下的話語:
「不要忘記了,你想活著。」


偌大的白色空間裡充滿著實驗器材與裝著非人身體部位的培養罐,一群穿著白色大袍的人員圍在中央的桌子邊,奮力按壓著桌上那名掙扎的藍髮男孩。
男孩哀號著,想要逃離這個恐怖實驗,卻被緊緊壓住無法動彈,毫無反抗之力地被他們拿刀劃開右臂,鮮血沿著手臂曲線滑落,落在了冰冷的銀色鐵桌上,眼睜睜看著他們不管不顧地,將數條接著管線的針頭刺進肉裡,痛覺自手臂衝上腦,他哭著驚叫,害怕與恐懼侵蝕著理智,嘶喊到沙啞的嗓音在那些穿著白色袍子的人們耳裡,似乎只是空氣而已,充耳不聞,他們只對那手臂感興趣。
「…接下來換這邊。」一名男子把手伸向孤楓的額頭,按著他的頭用力抵著桌子,另一手壓在左眼的眼皮與顴骨上,用力拉撐著,讓另一位人員將裝著深紅液體的針筒對準男孩充滿恐懼的海藍眼瞳。
「不會有事的。」人員笑著,將針頭刺進了那美麗的眼瞳。
「不要!啊啊啊————!」
淒厲的尖叫響徹整個空間,而那些人員們依舊不理睬,各個嘴角都勾著開心至詭異的角度。
「終於能夠再次碰到實驗了啊。」
「無論成功與否,只要能做實驗……」
「就真是太棒了啊!」


空洞的藍瞳望著依舊亮白的天花板,有一隻白色燕尾蝶飛舞著,看起來像是偽戎忘記帶走的落單蝴蝶。
孤楓躺在最一開始的房間,了無生氣。
右臂與左眼纏著繃帶,參雜著乾涸的血液。
思緒似乎當機了,運轉得很慢。
只有無盡的不解充斥著腦袋。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哥哥在哪…?他也被當作實驗品了嗎……?
我不想待在這裡……我要出去…
用完好的左臂撐起近乎虛脫的身體,遲鈍地轉動脖子望向那扇冰冷而厚重的門。
艱難地站起,男孩沉重的身軀讓步伐不穩,步履蹣跚地向門走著,垂在身側的手臂一晃一晃地,沒纏緊的繃帶鬆垮垮地落在了地上,拖了長長一條。
沒了繃帶的遮掩,數不盡的縫合傷口在男孩沒了血色的手臂上,草率的縫合使得傷口隱隱約約還能看見皮膚組織下的血肉。
孤楓虛脫似地趴在門上,抬起左手用盡力氣地敲打著門,即使知道是徒勞,還是這麼做。
他咬著乾裂的唇,用沙啞至無聲的聲音,求助著。
「我讓我出去……我要出去……」
我要離開……
順著門滑下,孤楓垂頭靠在門邊,空洞視線在手臂的傷口上,望著那隱隱滲血的傷口,倏地,所有的委屈都浮了上來,眼眶濕熱,他咬著唇,不想哭出聲,但那嗚咽聲讓人聽得更加煎熬。
「……我不想要這種東西……」
我不要這些,我不想要融合…明明一點也不需要啊……
為什麼我得接受這些實驗……我不要……我不想要啊…………
我只想要和哥哥回家……


「呵,你說不要就不要的嗎?」
另一個黑色空間裡,一名青年臥在大堆的藤蔓裡,他淺淺笑著,對著不存在於這裡的男孩說:
「這是你該面對的殘酷。」
「父母的罪孽,就由你們這些孩子來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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