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第八章 音樂之城

 略高的藍髮青年身穿白色挺拔的表演軍裝靠在小巷裡的牆邊,左側被瀏海蓋住,一旁略長的頭髮挑染了銀白色。
他垂眼望著手裡的一小束滿天星,緊握著將它抵著胸口,微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直到旁邊的門有人探出頭來讓他回去,他點了頭把花塞進上衣口袋,跟著人走了進去。


音樂之城——薩米摩,熱烈的陽光灑滿了整城的歡樂。此時正值一年一度的音樂祭,所有人都熱情地招呼著、將城裡四處掛滿了裝飾的飄逸布條、各式各樣的宣傳海報,連攤販店家都趁著音樂祭在做促銷活動,撈一票觀光錢。
在城裡的大道兩旁、住家窗戶陽台,圍滿了一群的觀眾,爭相觀賞將在今天舉行的最盛大音樂遊行,城內所有的行進樂隊都會在大道上遊街表演,無論樂隊大與小。
格蘭亞拖著一臉不想湊熱鬧的鐘刻,拿著傳單跟著蘇妮擠到觀賞第一線。
「兄弟開心點!好巧不巧遇到音樂祭耶!」格蘭亞開心地趴在圍起來的欄杆上,興奮地研究演出隊伍。
蘇妮在一旁難掩興奮,跟著格蘭亞一起討論。
被拖來的鐘刻也跟著他趴在欄杆上,只是看起來融不進人群,「格蘭亞,看一下就走了。」這裡好擠。
「不要啦!」他用肩膀推著鐘刻,有些哀求地道,「都到這裡了,看完也沒關係啦嘛。」藍色的眼瞳充滿期待與請求,惹得鐘刻撇嘴伸手推開他的頭,默不作聲。
「嘿嘿我就知道兄弟最好了。」格蘭亞偷笑地捏了一下鐘刻推開他頭的手掌,換來他的眼角一瞥。
轉頭繼續研究手上的演出隊伍,而後驚呼了一聲,「哇啊啊啊,這支樂隊超有名的!克里斯奴樂隊,兄弟他們之前有在瓦菲恩的廣場表演欸!」拍著友人的手,把傳單遞給他看。
瓦菲恩在哪?蘇妮疑惑地提出,格蘭亞解釋是他和鐘刻的故鄉,羅塔武器店的所在地。
鐘刻瞥了一眼傳單應了一聲就還了回來,蘇妮便把傳單拿在手上研究,盡是些不認識的樂隊,自己感覺雖然不意外但還是有點失落,總覺得無法聊上甚麼話…「嗯?」蘇妮盯著上面的字,疑惑地出聲。
「怎麼了嗎?」一旁的金髮青年遲疑地靠了過來,卻見蘇妮搖搖頭,把傳單還了回來。
「沒、沒事。」蘇妮思考著傳單上寫的一個樂隊指揮名字似乎有點熟悉。
布蘭娜烏樂隊,指揮:暱。
……應該只是…同名的人吧?蘇妮手指絞著手指,思緒混亂。


遊行熱鬧歡慶,數十隻的樂隊風格迥異,掀起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與跟隨,歡樂得像是要把天掀了一般。
等一行人跟著遊行歡鬧結束時,太陽都已經斜照了觀眾們也都散了。
格蘭亞意猶未盡地趴在欄杆伸展站酸的腿,「吶鐘刻,好玩不?」望著一旁背靠欄杆手懶散搭著的鐘刻,開心笑。
黑髮青年點了頭,把腿搭在另一隻腿上,側頭道,「蘇妮不見了。」
雖然人散了許多,但卻不見那名詭異少女的蹤影。掃視了一圈,格蘭亞便焦急地起身想要四處找尋,手卻被一股力量拉住。
「不要找她。」熟悉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語氣裡不容一絲質疑,「我不信任她,就算相處這幾個禮拜我也不信任。」
慌張的金髮青年,甩不開那力量。垂著頭瀏海蓋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他哆嗦著唇,聲音顫抖:「不行…不找她,以後就找不到了……」找不到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她……
「格蘭亞,」鐘刻用了些力扯了他的手,語氣有些悲涼,「她不是莉蕪。」人死無法復生,就算相像也不是原本的那個人。
「…我、我知道她不是…」格蘭亞顫抖著,「可是還是無法不管啊。」說出的話語參雜著焦急與慌張,他乞求似地望向相處多年的摯友,「不能丟下她呀……」
西照的陽光似是無法再多給一些溫暖,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本來的溫度就偏低,格蘭亞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著。
五味雜陳地鬆開了抓住他的手,鐘刻頓了一下,將塞在好友包裡的傳單抽了出來,望了一眼將傳單遞到格蘭亞眼前,「蘇妮是在布蘭娜烏樂隊經過時不見的。」
愣愣地盯著傳單,格蘭亞抖著聲問:「你怎麼不早講?」我還以為蘇妮是被抓走了…
鐘刻抿唇沒說話,將傳單折了幾折塞進了口袋,頓了一會兒淡淡地說:
「先去找布蘭娜烏樂隊的休息地點吧。」


夕陽已經被山隱藏起來了,染上黑的夜壟罩著燈火通明的薩米摩。
在一處掛著布蘭娜烏招牌的大型建築前,一名綁著粉色長馬尾的少女,畏畏縮縮想進去又不敢進去地徘徊在門邊。
裡面的好幾個人已經默默關注她很久了,直到其中一人受不了地嘆了口氣,站起身徑直走到她面前,無奈問道:「找人嗎?還是有別的事?」
蘇妮畏縮地退了一步,她只是覺得那名指揮看著眼熟,無意識下就在遊行中跟著隊伍走,回過神就到了這裡,也不敢進去問。她低下頭眼神四處飄移,抖著聲,「那個…暱……在嗎?」若是不在就立刻跑掉…!認錯人也是…!
那人鬆了一口氣,做出了進內的動作,「找暱哥啊,早說嘛不然還以為又是來挖角的人呢。」
「…挖角?」順著進去了建築內,遲疑地和其他人點頭打了聲招呼,蘇妮邊感嘆裡面的寬敞邊問著。
「嗯……」那人思考了一下,「原本的團長在半年前去世了,而她託付的暱哥也只打算帶到遊行結束,雖然下任團長有預定人選了,但總的來說名聲不如他們兩人大,最近時常就有人要挖角比較出色的團員,或買下整個樂隊。」那人聳了肩,帶著蘇妮轉入一處兩旁都是房間的走道,「這裡是休息區,偶爾練太晚了大家就睡在這,指揮室在最裡面。」他帶頭走著,「前團長對外的震懾力比較足,暱哥也是,但前團長走了,暱哥也要放下這裡了,覬覦這團的名聲與出色樂手的人多了去了。」
他在門前停了下來,抬手敲了敲門,「暱哥,有人找你。」接著沒等回應就把門拉開了,偷偷地在蘇妮耳邊說:「暱哥不太講話,敲了直接進去不然等他發話不知道等到啥時候。」
蘇妮愣愣地點頭,順著走進去看到了一名青年坐在椅子上,側頭淡漠地望著門邊兩人,一旁的桌上擺著小巧的花瓶,上面擺著滿天星。
青年藍色的頭髮蓋住左邊的眼睛,一旁略長的頭髮染成了銀白色,穿著白色軍裝顯得氣勢十足。他在看到後方的蘇妮時,眼瞳閃過一抹詫異,但很快就消失了。
慢慢聊啊。那人留下這句話之後,便離開了,順手把門帶上了。
暖黃的燈光照暖著空間,卻沒有溫暖到兩人之間蔓延的奇怪氣氛。
呃……。蘇妮遲疑地出聲,「是暱…嗎?」
青年緩慢地點了頭,站起身望向縮著肩的蘇妮,眼底有許多疑惑,更多的是迷茫,「…蘇妮?」他緩慢地走到蘇妮前,稍稍低頭打量著她。
雖然暱本身沒有散播壓迫感,但他的身高站在前方一壓下來就有種喘不過氣的壓迫。蘇妮不敢大意地捏著自己的衣角,戰戰兢兢地,「你、你怎麼在這?…不過你…沒有死呢……」語氣中似乎有一點慶幸。
聲音一逝,空間就陷入寂靜。暱望著蘇妮沒說話,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清思緒,蘇妮覺得自己說錯話而尷尬,眼神四下亂飄地想要找些別的話語來化解氣氛。
「…五年前出來了。」寂靜了許久,才傳來青年的聲音,語氣淡漠緩慢,似是在思考剛才的話,「…因為是完成品。」暱視線從蘇妮身上轉到了自身的左手上,隨後一頓,轉了回去,從房間角落裡拎了一張椅子擺到原本的椅子前。暱坐上椅子,用淡然的眼神示意蘇妮坐下,「…許久不見,坐吧。」
遲疑地應了聲好,蘇妮便坐上椅子,膽小的樣子像是上了賊船一般。「你、你是怎麼……出來的?」既然是五年前出來,那就是被放出來的吧?而不是貓餮雙子鬧事的時候……
暱沒有作聲,向後靠在了椅背上,雙手鬆鬆放在兩腿上,垂著眼簾像是在思考著。「…他們讓我出來的,說是目前不需要了。」停頓了半晌,那淡漠的藍瞳再次回到了蘇妮身上,「…直到遇到一名叫做鐘刻的人,偽戎是這麼說的。」那語氣淡然地像是在道午餐吃麵。
蘇妮心裡一驚,出現了兩個熟悉的名字,為什麼鐘刻的名字會從暱這邊說出?偽戎說這些又是甚麼意思?
「他…為什麼啊?」無論是鐘刻或是偽戎,到底都是為什麼啊?一頭霧水,而偽戎對自己甚麼都沒說,感覺事態…沒有那麼簡單……
那名淡漠的青年輕輕搖了搖頭,那樣子好像也不知道為什麼。
「…是、是嗎……」蘇妮低下頭,看著手指絞著手指,緊張地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思考。
可能是覺得蘇妮的反應很奇怪,暱淡淡問了妳認識鐘刻?淡然地彷彿認不認識他並不是至關緊要的大事。
一聽到問題蘇妮就像是露餡兒一般地慌張,支支吾吾地想要講甚麼卻組織不了完整的句子。還在緊張該怎麼解釋時,敲門聲響了起來並被推開。
當初帶蘇妮進來的那個人抹著額頭上的汗,略微抱歉地說:「抱歉打擾你們,可這兩位先生怎樣都要進來找她……」順著他的話語,房內兩人才注意到後方一黑一棕的身影。
格蘭亞穿著黑色的風衣緊張地探頭進來,掃了一眼指揮室後就沖著蘇妮揮手,示意她趕快過來,「快回來,鐘刻生氣了。」順便小聲地傳達後方臉黑得跟鍋巴一樣的青年。
看到鐘刻的低氣壓,蘇妮瞬間怕得抖了抖,站起來就往門邊走,全沒注意到暱在聽到鐘刻名字後,一閃而過的詫異。
下次不要再亂跑了,再來一次我怕兄弟會直接摔手走人啊。格蘭亞拉著蘇妮小聲地道,順便對著走過來的暱點了頭,「抱歉啊,打擾到你休息了吧。」帶著歉意苦笑著賠罪,然後在心裡感慨這人真高。
打擾到休息……?暱遲疑地搖頭,站在眾人的一米開外,沒有起伏的藍瞳凝視著名為鐘刻的青年,「…鐘刻?」倏地,平淡喚了一聲,嚇得格蘭亞和蘇妮立刻轉頭去看名字主人的反應,而後者只是皺了眉頭,一臉不善。
「……你是誰?有事?」明顯慍怒的語氣,且夾雜著大量警戒。鐘刻戒備地瞪視暱,好像只要暱有任何詭異的動作,就一拳過去再說。
他依舊是緩慢地搖頭,「…暱。」如此簡單的自我介紹,讓蘇妮急得替他多加了些字,「他、他是暱,他的意思是沒、沒甚麼事……」說到後面聲音漸小,縮到格蘭亞身後去了,因為鐘刻帶著怒意的灰瞳凌厲地掃了她一眼。
一時間沒人敢說話,現場氣壓被鐘刻壓得極低,連帶路的那人都在猶豫該不該開口挽回氣氛,結果自家指揮開口說了一句讓氣壓直降冰點的話:
「…偽戎提起過你。」
格蘭亞大氣都不敢出,對偽戎的陰影讓他止不住地顫抖,擔心地看向了兄弟。蘇妮縮在後頭緊抓著格蘭亞的風衣,害怕等下一發不可收拾的走向,
「他在哪?甚麼時候提過?」而鐘刻只是瞪視著青年,雖然不期待能夠得到那個人渣的位置,但一點線索也好。
暱如期望中地緩慢搖頭,接著頓了一下,「…五年前。」提過你,鐘刻。望著視線狠戾的黑髮青年,暱頓了頓,眼角瞥到在他們後方角落,靜靜飛舞的兩三隻白色燕尾蝶,不注意是不會注意到。看著蝴蝶,暱淡漠地道,「…大概很快就會見到他了。」
眾人沉默著,格蘭亞心急地想要說甚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些甚麼。
是嗎。鐘刻低聲回著,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格蘭亞慌張地對著帶路人和暱道歉後,便拉著蘇妮跟上鐘刻的腳步。
兩人站在原地目送他們消失在走廊轉角裡,帶路人才遲疑地問,「暱哥…你認識他們?」
暱也只是搖搖頭,讓帶路人先回去休息。
待他離開後,暱偏頭望向走廊角落裡、落單飛舞的白色燕尾蝶。
青年靜靜地望著,像是能得到解答。
遇到鐘刻了,然後呢?


那名橘髮遮眼青年坐在某處的屋頂邊,橘色的斗篷隨風飛舞著,兩三隻的燕尾蝶圍繞在他身邊。
他勾著淺笑,抬手讓一隻蝴蝶停在手背上。
「然後啊,回到典羯亞古城裡來吧。」
他站起來,沿著屋頂邊墊著腳尖走著。
「回來享受最後的精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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