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開始

 「奇怪,怎麼好像少了一把刀呢。」
廚房裡,一名正在準備飯菜的修女,手撐下巴望著刀架有些疑惑。修女歪頭想了一下,覺得應該是自己記錯,便聳了肩,開始著手午膳。
邊哼歌邊持續手上的動作,在眼角餘光之中注意到門邊探頭出來的黑髮男孩。
男孩目測大約十歲,他走進來望了一圈廚房,「有我能幫忙的嗎?」他抬起清澈的灰瞳,望著修女。
嗯……。修女看了眼桌上的食材,手指敲敲桌面,「鐘刻,你能先幫我準備餐具嗎?」修女轉頭對著男孩微笑,伸手揉了揉男孩的黑髮,便讓他去準備了。
正午的陽光灑在窗檯邊,照亮了廚房的一角。
鐘刻洗了碗準備了餐具,跟著修女在一旁搗鼓。清洗食材、準備用料、裝盤,鐘刻安靜乖巧地完成午膳的幫忙。
期間牧師——科林來看過,見到自己的外甥正乖巧地聽從修女的指示,他笑笑地稱讚並捏了鐘刻臉之後就離開了。
「差不多了呢。」修女拿了紙巾把手擦一擦,掃了一眼籌備得差不多的午膳,一手搭上鐘刻的肩膀,「多虧有你啊,不然也不會這麼快弄好。」修女拍了男孩的背,將他推向門口:「好了,去叫大家吃飯吧。」
嗯。鐘刻應聲點頭,便小跑出了門。
踏著腳步在走廊上,來到教堂的大廳,告知在場的人午膳準備好了,可以過去餐廳用餐了。修女修士們微笑著點頭,離得較近的人們便直接誇獎男孩,真是乖巧又聽話。
離開了大廳,走過連結自己住家的走廊,太陽灑在走廊外很明亮,而陰影落在走廊裡,伴隨著徐徐微風很是涼爽。
黑髮男孩推開家門便看到舅舅在客廳休息,便出聲喊了聲並告知飯好了,可以過去餐廳了。
科林站起身摸摸男孩的頭,帶著溫柔淺笑地指了指樓上,「去叫格蘭亞吧,今天還沒看到他呢。」是不是還在睡啊?科林隨口問著,想到當初收養格蘭亞時,那男孩可是晚上都不敢睡覺,到早上天亮了才睡著。
鐘刻應聲點頭,繞過科林踏上樓梯,二樓走廊裡沒有開燈,陽光在窗外,只透了一點進來。

滴——答——

「格蘭亞,」伸手推開房間的門,鐘刻踏進門內,「要吃飯…了……」思緒像當機一般停止,鐘刻頓在門邊,望著前方的景色。

滴——答——

放在窗檯邊的刀刃反射著陽光,帶著猩紅刺入了眼裡。格蘭亞坐在窗檯上,靠在一旁,垂眼望著那被自己劃開無數條血口的手腕,鮮血流過手掌,滑過手指,最後在指尖落下,滴到窗檯的血泊之中。

滴——答——

格蘭亞————!鐘刻焦急地吼著邊衝上前,抓住格蘭亞的手腕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斷喊著格蘭亞,卻無法做些甚麼。

滴——答——

大概是鐘刻的叫喊太過淒慘,科林沒一會兒也衝了進來,看到格蘭亞的瞬間倒吸了一口氣,將鐘刻拉開之後猛然抱起格蘭亞,衝出門外想找修女幫忙。

滴——答——

鐘刻在原地愣了一下,便抬腳想追上科林,衝出門外之時,場景已經不是熟悉的那條走廊,而是武器店外。
十七歲的鐘刻遲疑地四處張望,左手邊的巷子裡似乎有人的喊叫聲。

滴——答——

踏入小巷,鐘刻望著棕色短髮大叔抱著躺在地上、大肚子的女人焦急地喊著。
「羅威…?」鐘刻喚著大叔的名字,一頓一頓地前進著。

滴——答——

塔特林痛苦的倒在羅威懷裡,機械的雙臂捂著自己的孕肚,孕肚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
「怎麼會…這樣…」
鐘刻慍怒,到底是誰連孕婦都不放過,還是不易孕體質的塔特林!

滴——答——

一抹橘色的人影出現在巷子的另一頭。
鐘刻抬眼看到他的瞬間,憤怒直逼頂點。他越過羅威和塔特林,握緊拳頭狂奔向那抹橘色。

滴——答——

「偽戎——!」憤怒地吼著,揮出的拳落空,鐘刻狠瞪著閃開攻擊的偽戎,緊咬牙關,憤怒從中擠出:「又是你幹的好事!」
他勾著詭笑站在那裡,沒有一點悔意。

滴——答——

想要再次揮拳,卻被突然竄上來的偽戎嚇愣住了手,瞪著近在眼前的他,鐘刻一臉厭惡。
「對,就是我。」偽戎詭笑著,「罪惡之人的孩子啊,請記得這份憎惡唷。」他倏地後退,退開了鐘刻的攻擊範圍。
「記得來殺了我。」他伸出直指,指了前方的鐘刻,再指向自己,最後消失在巷子的轉角裡。


『滴——答——』
倏地睜眼,灰瞳裡充滿憤怒,鐘刻倒在冰冷地地板上,聽著耳邊迴盪的低沉滴答聲。
「偽戎…!」猛力地一敲地板,鐘刻撐起身,昏暈的腦袋有些沉重,伸手撐住額頭,皺著眉頭掃了一眼現在所在之處。
持續響起的沉重滴答聲不斷迴響,黑暗的空間裡有一些些的光點漂浮著,隱約照出了這裡的大概。
鐘刻抬頭觀察打量,周圍似乎有三、四尊巨大的形體,但就像標本一般,不會動作。而最上方,似乎就是滴答聲的來源。
站起身走到那些形體旁邊打量,才剛定睛,鐘刻就猛地倒吸了一口氣。
「這些…是龍嗎?」鐘刻看著眼前的巨大龍鱗,在周圍走動想要看清全部,但無奈光線實在不足,無法看清是哪種龍,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裡有四隻龍、應該說是標本之類的存在。
「既然是這樣…」鐘刻垂眼思考,隨後定睛在一隻龍爪上,「那這裡,一定有一隻是索裁?」那時醫生說,自從那之後索裁就不見蹤影,我們推測極有可能是被魁道爾做了甚麼才無法出現?那麼,無法出現的原因是因為進到典羯亞古城了嗎…?
像是要確認自己的想法,鐘刻走到了每一隻龍旁邊觀察打量,最後在隱約是綠色的龍爪旁停了下來,「這一隻嗎…」線索只有綠色的頭髮,這樣是不是太草率了?
不知道特徵,只知道是個有墨綠頭髮與犄角的龍男子。
皺著眉抬腳踹了一下龍爪,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真的只是不會動的標本啊…鐘刻收回腳,轉過身四處走動想找找有沒有門可以出去。
「為什麼會有標本這種東西在這裡…這也是典羯亞的傳說嗎?」典羯亞的故事裡只說了,這座古城是龍的煉獄,但沒提到這些啊。
靠在牆邊摸索著,鐘刻發覺有許多大小不一的藤蔓攀著牆,些許白色的燕尾蝶在靠近地板的地方飛舞。
摸索了幾個分鐘,而頭上的滴答聲從沒停過,一直以一樣規律的節奏在敲響。
當手觸到冰冷的鐵板時,鐘刻回過神,將整個手掌貼上鐵板,搜尋著有沒有門把或開關之類的東西。
鐵板上有許多地方生鏽,也有許多突出的鐵釘,摸索了一陣子後摸到了凹陷的方框,方框裡有一條槓在中間,鐘刻嘗試地拉那條槓,很意外地就將門拉開了。
「……這樣就開了?」
遲疑地望著被拉出一條縫的門,縫裡透出的光亮讓鐘刻瞇起眼睛,他一手擋在眼前,一手將門緩慢拉開,好適應門外的光線。
門外與黑暗的房間不同,明亮的光線刺痛著眼睛,鐘刻在深沉的迴響聲中踏出門外,腳下卻踢到包著皮革的鐵製品。
「?」疑惑地蹲下身,發現那個鐵製品就是自己的武器——雙劍,雙劍好好地收在皮革劍袋內,而一張紙條夾在其中。
將紙條抽出,鐘刻閱讀上面端正卻又寫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字。
『當最後第十二聲鐘聲響起之時,便是一切結束之時。』
『那麼,你能活到最後一刻嗎?』


陰暗的空間裡有著潮濕與腐爛惡臭的味道,伴隨著沉重的滴答聲在這裡沉浮。
蘇妮在空間的中央坐起身,環視著熟悉的地方——從有記憶以來,就一直生活的地方。
她伸出手,推了推倒在一旁的格蘭亞,那時一進到這裡,自己也跟格蘭亞一樣,失去意識昏迷。
「格蘭亞…醒醒。」不能再拖了…接下來不能鬆懈啊…
會死的…。蘇妮腦內浮現了話語,讓她不禁一顫。
金髮青年在少女不斷地搖晃下終於睜開了眼睛,迷茫的藍瞳似乎還沒對焦,望著少女呢喃:「…莉蕪…?」
相似的臉龐在視線之中模糊,眨了眨眼想對焦,手卻先抬起,想撫上失去許久的妹妹臉龐。
「我是蘇妮啦。」蘇妮嘆了口氣,輕拍了青年抬起的手。
格蘭亞望著和妹妹容貌相似的蘇妮,眼神裡似乎閃過一絲失望,他頓了一下後便緩慢坐起身,抬手抹了一把臉,「蘇妮啊…對不起啊。」向少女賠罪般地笑笑,格蘭亞轉頭打量著陰暗的空間,「這裡是…哪裡啊?」皺了鼻子,氣味不是很好聞。
牆壁與角落都堆著骨頭,和沒腐爛光的肉塊,陣陣惡臭從那之中發出。
「這裡是……」蘇妮頓了頓,膽怯且小聲地說:
「典羯亞古城的屍間。」


沉重而受到阻隔的滴答聲有些悶,迴盪在昏暗的白色空間裡。
孤楓瑟縮在一角,想著那時被偽戎迷暈,醒來之後又回到了當初懼怕的地方,為什麼要回來…我一點也不想再回來、再攪進這裡面了啊……
他將失敗的右臂收在自己的懷裡,害怕自己的不穩定、突如其來的手爪。緊咬著下唇,孤楓眼裡似乎泛著點點淚光。
我不想要這個啊…我一點也不想要啊…我只想回到一開始而已……我要回到以前…
他緊抓著自己的斗篷,不敢動作,頭埋在自己的膝蓋間,身軀顫抖著。
希望一切都只是夢…醒來都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的……


冰冷地鐵桌上躺著一名青年,藍髮散在桌上,而左側略長的頭髮挑染了銀色。
他緩慢地睜開眼,直起身,環視著當初被壓制在這裡進行實驗的房間。
沉悶的聲音有規律地響著,貌似是離這個房間有些距離。
垂眼望著散落在地的紙張、那些曾是紀錄自己實驗的紙張。
他離開桌面,踩上已經無用的紀錄,無聲地走在泛著些微藍光的地面,在鐵門前停下,望著門似是在思考又是猶豫,最後還是推開了那扇門,踏入了斑駁的走廊。


貓餮雙子被藤蔓捲著掛在牆上,他們疲憊半張的眼睛裡充滿憤怒。
身上滿是掙脫與反抗的傷痕,房間佈滿了爪痕與血跡。
覺得煩躁的龍將他們襲捲四肢,掛在一邊讓他們不能動作。而等待開始期間,為了不讓他們餓死,索裁強塞食物進他們嘴裡,說著要是現在死了就不好玩了哦。
貓的耳朵抖了抖,轉向了一個方向,聽著幾乎被層層牆壁阻擋的沉重滴答聲。
還沒想透是哪裡、是甚麼的聲音,藤蔓倏地放鬆,兩貓沒有防備地跌在地上。
吃痛地嘖聲,夜踉踉蹌蹌地爬起來,接著把嵐也拉起,抹了一把自己的鼻子,召喚出了四顆貪食球。
「這是可以開始的意思嗎?這是可以開始破壞了嗎?」憤恨地問著,卻直接指揮著貪食球砸向唯一一扇門。
嵐在後方看著,雖然面色平淡,但紫色貓瞳裡充滿了慍怒與憎恨。
砸破了鐵門,夜一個箭步暴衝出去走廊,咆哮一般地吼著:
「殺了你,索裁!還有偽戎!全部殺了啊——!」殺光了全族、將我們囚禁於此,我要撕碎你們、我要把你們碎屍萬段啊!
嵐跟在夜身後跟了上去,也安靜地叫出了四顆貪食球在後方跟隨。
我要咬爛你們的身軀,吞食你們的臟器。


索裁待在一處黑暗的空間裡,空間內點點螢光微弱亮著,他臥在自己的藤蔓裡,靜靜聽著深處傳來的滴答悶聲。他勾著笑抱了抱懷裡冰冷的軀體,伸手撫順了他溫暖的橘髮。
望著眼前卻不是看著這裡的空間,而是看著蝴蝶跟在那些人身後的景色,把他們徬徨、憤怒、膽怯、憎恨全部看在眼裡,欣賞一般地手撐下巴,輕聲道:
「第一聲鐘聲不久後就要敲響了,一切都已經開始了。」
他詭笑著,墨綠龍瞳充滿肆虐。
我要為你報仇了,特羅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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