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第一聲鐘響

 「夜。」

臨近夜晚的黃昏，樹林透著紅橘的點點光影，一名背著大背包的白髮少女，站在樹林前出聲，短短髮絲隨風飄動。

聞聲，紫色的貓餮回頭，望向少女的眼瞳透露著疑惑。一旁的藍色貓餮也回頭，安靜地望著他們。

她在視線之中笑開了臉，對著前方的貓餮雙子舉起手，四指收起翹起大拇指。

「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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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頭骨和女孩站在中央，周圍地劍不斷上升，突刺著不斷接近的貓餮們。

貪食球啃噬衝撞著劍體，貓餮在白閃著白光的劍刃之中穿梭衝刺，接近女孩時揮出利爪，卻都被急竄而上的劍擋住。

孤楓的位置離女孩有些微的距離，但細小的劍刃還是破地而出，他狼狽地抬腳躲避那些圖釘一樣的小尖刺。膽怯的青年躲到沒有地劍的一處，抬頭眼見雙子毫不手軟地猛烈瘋狂襲擊女孩，慌忙之中，似乎見到那毫無生氣的落暮，手臂被抓裂了。

寄骨蕨似是嘖了聲，瞥了眼破掉的衣服與滲血的上手臂，轉頭凝視從側方、帶著貪食球襲來的嵐。

『嘖，落暮會哭的啊。』

伴隨著話語瞬間竄出的地劍，直刺向嵐和四顆貪食球——

嵐驚險側身閃過，貪食球飛散了開來，卻不是全數躲過那劍刃，一顆貪食球被劍刺中，從嘴刺入貫穿整個球體，最後被釘在天花板上，鮮血沿著斜刺的劍刃滑下。

『啊，稍微有點過頭了。』刺中貪食球似乎在寄骨蕨的意料之外，牠低沉平淡地聲音中帶著些微驚喜。

四肢著地落下，嵐猛地抬頭瞪視帶著白骨的女孩，耳朵後壓並齜牙，那顆被貫穿的貪食球在空間之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顆完整的貪食球。

在寄骨蕨打量嵐的貪食球同時，孤楓在眼角餘光之中瞥到，夜倏地從劍刃之中竄出，襲向女孩的後背——

伴隨著孤楓焦急地大喊，地劍如灰燼一般消失於空氣裡，而地劍的主人——落暮因遭受攻擊而撲倒在地，背後帶著觸目驚心的爪痕，她緊緊抱著懷中的布偶；夜一腳踏上女孩的背，猛地蹲下身抓住了那寄骨蕨的尖銳頭骨。

慌張地跑上前，焦急地想要阻止夜的孤楓，伸手出手卻被嵐擋了下來，貪食球望著青年沒有動作。

「嵐……不、不要殺她…」她沒有錯啊，錯的是……寄生在她身上的寄骨蕨啊…，「放過她吧…」哀聲乞求，孤楓不忍見女孩只因被寄生這個原因，而在夜的爪下死亡。

瞥了同情心滿溢的青年，嵐平淡道：「即使只殺了寄骨蕨，她也會死，他們是共生共亡的關係。」貓抖了耳朵，眼角掃了孤楓一眼，「要救，你自己去救。」

身體在發顫，孤楓知道即使想救，連自己也救不了。視線回到壓制女孩的夜身上，孤楓感到一陣惡寒。

壓著白骨頭顱，夜逼近並齜著牙：「他們在哪？」貪食球來到了夜的周圍，彷彿等著食物般咧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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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你們到底是要殺了誰啊？」

夜晚下的營火邊，那名白色短髮的少女問著，邊啃了烤魚一口。

嵐咬著魚，掃了哥哥一眼，沒有答話，而後者正狂亂地啃食烤魚，吃得滿臉都是渣，腳邊堆了許多啃完的樹枝。

「…到底是多餓。」少女有些無奈，拿了一旁處理好的魚插在營火邊烤著。

營火在微風下搖曳，把他們的影子照得模糊。

「不是很餓，」夜丟掉手上的樹枝，抹了把嘴，「而是我們自己弄不了這麼好吃的東西。」伸手想拿下一隻烤魚，卻被嵐拍掉手，「幹嘛？」夜瞪了眼平淡的弟弟，悻悻然收回手。

「你還沒回答云奈的問題。」你回答完再吃也不遲。嵐慢悠悠地咬了烤魚嚼。

白髮少女——云奈，快速點頭附和嵐的話，「不講就沒得吃了哦。」順便把還沒烤的魚推後面一點。

無奈地用鼻子哼氣，夜雙手後撐，抖了耳朵，「不吃就不吃，再說嵐不會回答啊？」

咬著魚，嵐淡淡道：「她是叫你。」不是我。

嘖。夜的尾巴甩動，報復似地推了嵐一下，隨後看向營火邊的烤魚，「再給我吃一隻，我就說。」伸出食指比了一，望向對面的云奈，夜笑得沒心沒肺。

「不行，說了才給你吃。」云奈把剛烤好的魚拿在手上，對著夜擺出保護狀，「不然連剛剛吃的都給我吐出來。」惡狠狠地說著，云奈瞪著對面的貓餮。

「甚麼啊！都吃下去了，我吐出來妳要吃嗎！」夜站起來指著少女，大聲道：「我要殺的是偽戎！妳又不認識他！」夜氣憤地坐回地上，「我要殺了他，他害得大家都死了。」

害得我們失去家。

嵐安靜地啃魚，云奈看著夜，沒有說話，就這樣過了半晌，夜被盯得不自在，想要發作時，被烤魚砸了整臉。

「說好的烤魚給你吃，」云奈咬了自己的烤魚，「我只是問你是誰，有必要這麼大聲嗎。」嫌棄般地嘆氣。

撕咬了魚，夜用魚指著少女，「還不是因為妳不給我吃！」

「不是給你吃了嘛！」云奈眉頭一皺，不奈地抄起一旁的生魚，砸向大聲的貓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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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了嗎，』寄骨蕨艱難地將聲音從縫擠出，通紅的眼瞳緊盯著壓制在上的貓餮，『在最上方啊。』

此處空間石塊、礫石滿地，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大洞與凹陷，全是貓餮雙子的破壞。

是嗎。夜冰冷道，收緊爪子僅捏寄骨蕨的頭，揮起另外一爪，「死吧。」貪食球在話語聲中逼近，無形之中形成了巨大的壓迫。

破壞吞噬一切阻礙，只要殺了他們。

眼看夜高舉的爪子就要揮下，孤楓感到慌亂與無助，阻止不了也無法阻止。

不要殺她、她還活著，她還是人啊！她不是當時那些已經懨懨一息的畸形孩子啊……

他推開嵐的阻止，焦急地扯開嗓子叫喚著住手，眼前伸出的右手逐漸變為附著深紅咖色的堅硬表層，指尖延伸到手臂的紅色紋路，似是閃著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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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要去哪？」

年僅十多歲的孤楓，指著推車上那些已經不能稱為小孩的畸形軀體，他們還在起伏呼吸，僅存的眼睛裡都是恐懼。

昏暗的空間裡，研究員偏頭，眼鏡上的鏡片反著外面的光，無所謂道：

「去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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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

沉重而遙遠的巨大鐘聲，敲響了整座古城，塵埃隨著震動落下，空間內迴響著殘餘的聲響。

因鐘聲停下腳步的他們，抬頭四處張望，像是想要找出敲響鐘聲的源頭。

貓餮雙子警戒著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任何事；孤楓用那詭異的手臂護著女孩望向天花板呆愣；暱站在燈光閃爍的走廊，回望走廊盡頭的黑暗；鐘刻在一處小房間內，手拿著翻來的紙張，皺眉四望；蘇妮拉著疑惑的格蘭亞，她臉上佈滿害怕：

「一個小時，已經過了……」

已經敲響一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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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裡，些許的點點螢光貼地飛舞，他踏著靴子走在這裡，寬大的衣擺與袖子，擺盪在身後。

「很快就會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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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散去，甚麼都沒有發生。

夜惱怒地嘖聲，怒瞪向那名總是阻止青年，夜爪子抓住他的衣領往上提，「你到底要我說多少次？」憤怒一字一句地從牙縫擠出，「殺了是死，不殺也是死，她不是人了。」

孤楓眼黑紅瞳的眼充滿恐懼，抖著佈滿堅硬外表的手掌拍上夜的手腕，乞求他放開，卻忘記自己已異變的手具有灼傷效果，把夜的手腕拍了一圈深褐色灼傷。懼怕地顫抖，孤楓顫聲說著對不起，害怕的淚在眼眶打轉。

緊抓住青年的衣領，夜額頭爆出青筋，腳一踏爪一扯，猛力把青年砸在地上，隨後立刻捉住另一邊寄骨蕨的頭，一爪壓著落暮腦袋，使力將寄骨蕨扯出落暮的後頸，帶出的血液肉塊落在腦袋昏眩的青年臉上，他感受血肉從臉頰滑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瞳。

耳邊是落暮虛弱呼喊著阿骨，夜冷眼地將寄骨蕨向上一丟，貪食球猛撲上前，一口將牠咬碎吞下。

嵐冷淡地站在原地，神情冰冷，雙爪收在口袋，貪食球在他身後，蓄勢待發。

聽到咀嚼聲而倉惶撐起身的青年，身上小碎石落下，腦袋還在暈眩，模糊的眼前被腥紅填滿。

女孩後頸因為被扯開，慘不忍睹的血洞淌著血水，隱約還看得到頸椎。她艱難地呼吸，失神地眼瞳望著前方朦朧的景象，抱緊懷中的玩偶，呢喃似的呼喚輕瀉而出。

阿骨……你在哪……

僅剩的生命在話語中流逝，女孩哀憊地抬眼，想要找尋救贖，又或者是尋找一直與她共生的牠，然而眼前卻只有冷眼俯視的貓餮，與他身後咧開嘴的貪食球。

輕闔上眼，女孩呼出最後一口氣，失去力量的懷抱鬆脫，玩偶失去擁抱，跟著女孩的手臂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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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約一、二歲的小女孩被抱在懷中、被一名有著墨綠頭髮與墨綠犄角的男子抱著。

男子拿起一旁剛縫好的詭異熊玩偶，對著小女孩擺弄玩偶，小女孩笑得開心，伸手將玩偶抱在了懷裡，興奮地蹭著玩偶。

「以後，妳就叫做落暮吧。」男子撥開女孩後頸的髮，看著上面露出的白色突起，「即使身體不死，妳也將被取代、如同被落下的黑夜，取代的一道暮光。」

男子停頓片刻，嘴角勾起了笑。

「不過到時大概是『你們』的終點吧。」

落暮與寄骨蕨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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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腳並用倉惶地爬到女孩身邊，孤楓著急地用完好的左手推搖已無反應的女孩，不捨與難過使眼眶充滿淚光。

即使氣憤、悲傷，青年也不敢抬頭對著始作俑者吼罵，連責備都沒有膽子。

眼淚在視線中滴落於地上，孤楓咬著唇沒敢出聲，但也沒有任何移動。

望著站立的哥哥與跪在地上的青年，嵐走了上前，與夜對視了一眼後，微蹲下身想將嬌小的屍體拖出青年的觸及範圍，卻沒想到懦弱的孤楓突然使力扯住女孩，不讓嵐拖走。

「你到底想幹嘛？」夜非常不奈，抬腳把青年的頭踢偏，「死都死了，難不成你也想跟她一樣？」憤怒卻又不大的話音，使得孤楓肩一抖。

他緩慢地搖頭，害怕使聲音顫抖，「沒有……」那詭異的右手掌收緊，「只是……」粗聲喘氣，似是為自己的決定感到不安，「你們難道不懂珍惜生命嗎！」在驚慌的吼聲之中，孤楓迅速地撐起身，揮出異變右爪襲向前方的夜。

即使害怕被還擊，至少也要造成一點傷害…。青年畏懼地想著。

然而青年的攻擊根本不足為懼，夜煩躁地偏身閃過，一個迴旋將青年踢出數幾公尺外。

夜居高臨下地俯視在石子中咳嗽爬起的孤楓，尾巴煩躁甩動，豎立貓瞳中只有無盡的冰冷，「嵐，吃了他。」

默認了哥哥的命令，嵐視線從夜身上移動到青年時，貪食球猛地從後飛出，各個張開血盆大口咬向青年。

驚慌地緊閉上眼，青年倒吸一口氣手爪護著頭，害怕下一秒被撕咬的瞬間。

然而沒有等到撕咬，周圍只有寂靜。

戰兢地睜開一條縫偷看，孤楓從手臂的縫隙中看到貓餮雙子望著後方耳朵後壓，擺出了攻擊姿態，而青年身邊的貪食球，也齜起牙跟著主人回望。

越過兩貓，在前方走廊處走出了一個人影，橘色斗篷隨著踏步晃動，白色蝴蝶在一旁飛舞，熟悉而又恨之入骨的人出現在兩貓一人的視線內，被橘色瀏海遮蓋半臉的他，歪頭勾笑，舉起手打了招呼。

「唷，我在這哦。」他將頭偏向另一邊，略帶驚訝道：「落暮死了啊？不愧是貓餮呢。」他輕笑，然後伸出食指指著自己，勾起蔑視的笑並輕挑地說：

「現在，要殺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