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職務

 多希菈1714年。


『C30,非人入侵。』

對講機傳來吵雜的資訊。

『目標體型偏大,疑似是沙斯亞。』

一名青年快步地走在通道中,牆上高掛的一排窗戶透出陽光,灑在地上,而發出聲音的對講機,掛在了青年的後腰帶上。

『請守城者快速前往,並將其消滅。』

中性的聲音有些稚嫩、聽不出男女,但總能感覺到與剛才的聲音有些不同,或許也是對講機的雜訊太過吵雜,導致聽不出來。

青年背上背著一把突擊步槍,而機械左臂握著一把幾乎與人同長的鮮紅色長刀,刀似乎是一體成型,銳利的刀刃閃著紅光。

『聽到請回答,雷德。』

青年依舊快步向前,利用空著的手抓起了對講機,舉到臉前按下了發話鍵:

「收到。」

 

 

沙褐色的長尾破空而來,鞭在牆面發出了巨大聲響,承受不住撞擊的牆壁崩出裂縫,一把鮮紅色的長刀從下至上劃破煙塵斬向尾巴,尾巴卻猛地往回甩,閃過了銳利的刀鋒,回到了趴在牆上的本體旁,有著堅硬鳥喙的頭瞪視著下方疾衝而來的藍髮人類,喉嚨發出尖銳難聽的尖叫。

無視那幾乎要刺破耳膜的聲音,他面無表情地單手執起長刀,腳下用力一踱,手臂猛地往前甩,尖銳的利刃筆直迅速地刺向亂竄的怪物,吸引牠的注意力。

 接著他迅速地將背上的突擊步槍甩到手上,身子一矮,滑壘般地把槍抵在肩窩、側臥著閃過從旁鞭來的尾巴,剎那間抬起槍口對準了沙斯亞晃動的頭部,扣動板機──

 比子彈先穿透沙斯亞身軀的是一道道鮮紅色、透著光線的尖銳結晶體,深深地將牠釘在牆上無法動彈,只有頭部還在劇烈掙扎,撞在兩旁牆壁都看到了血跡。

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確認到底是誰這麼做──或者說已經知道是誰──雷德沒有往後看,逕自迅速地端起槍,無視沙斯亞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瞇起一隻眼,再次扣下板機。



「雷德!」一道少年的聲音從後方叫喚,伴隨著小跑的聲音。

那名藍髮青年在聲音落下前停了腳步,側頭往右後方看去。

只見少年穿著實驗用的白服,白服是為了方便實驗而讓實驗體穿上的衣服,有點像白袍,只不過是五分袖、開襟的兩側相互交錯拉到後方用繩子綁了起來。

望著走到跟前的紅髮少年,他垂在身側的兩手冒出了許多鮮血,一路滴了過來,站定後滴到地上形成了一小窪的血泊。

「我有沒有幫到你的忙!我已經比較可以控制精準度了喔!」少年明亮的眼睛裡閃著期待,邊說邊抬起滿是血的手握成拳頭,「厲不厲害!」

垂著眼簾,雷德輕嘆了口氣,「奧茲,你偷跑出來的?」現在這個時間,他應該是在接受實驗的,偷跑出來不怕被罵嗎?

噓──!奧茲誇張地往兩旁走道張望,隨後拉住雷德的右臂往前走,悄聲說道:「不要講那麼大聲,我想出來透透氣。」走了幾步才意識到自己把手上的血抓到了雷德的袖子上,匆匆放開了手,「每天都在進行一樣的實驗和訓練,好累又不好玩。」

檢測血液的結晶濃度、結晶體硬度、攻擊穿透力與準確度,每天每天都要進行一大堆的校正與紀錄,失血的是我又不是他們,當然不覺得累啊。

「基礎打好才能夠發揮最大戰力。」走在少年旁邊,雷德淡淡道,「他們將你作為武器進行實驗。」

偏頭瞥了雷德一眼,奧茲嘆氣,「我知道啊,我知道我是武器啊,我也不討厭這個能力啊…」聲音小了下來,像是喃喃自語,「可是我不想殺人啊。」

我不想要殺人,我只想要保護想保護的人而已。

高掛在天空中央的太陽,強烈的光芒照不進窗,與之對比走廊黯淡漆灰了許多,他們一前一後地前行,少年手中的血滴緩慢減少,蔓延在走過的路上。

雷德沒有接話也沒有說話,沉默地走在少年之後,背上的槍隨著步伐晃蕩在後。

眼前的少年,一頭橘紅色的短髮很是耀眼,就跟他的實驗與能力一樣,強大而又充滿破壞性,但個性上的溫和與猶豫,和能力幾乎成了反差,讓奧茲常常覺得苦惱。

可是自己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雷德依舊沉默,放慢腳步,讓自己不會因步伐稍大而超過奧茲。

兩人間沉默了許久,少年的聲音先冒了出來。

「雷德,」奧茲抓了抓頭髮,側頭望了過來,「我晚上就要進實驗槽了,大概三四天都不會出來。」他嘆口氣,表情很是無奈,「又要泡在那個水裡面了,真討厭。」

實驗槽是圓柱形,約兩公尺高,槽內注滿了特殊的液體,液體呈現淡綠色,而奧茲帶著氧氣罩、心臟與脖子和四肢都會插滿許多大小不一的管子,待在實驗槽裡面進行大規模的血液替換與檢驗,必要時會加入維持血液控制硬化的藥物。

雷德想到了之前看見奧茲待在裡面的場景,不由得垂下了眼簾。

換掉全身的血液,想必是非常痛苦的吧。

「有空來多看我啦,不然一個人待在裡面很無聊啊。」,見青年垂下眉眼默不作聲,奧茲打趣笑道,眉眼彎彎,「來陪我聊天啊。」

「……」皺了眉頭,雷德問道:「裡面能聽到聲音?」那不是阻隔聲音和空氣的實驗槽嗎?

「聽不到啊,可是我可以猜猜看你說了甚麼啊。」不然真的很無聊啊。

「…好。」

「雖然我不覺得你會站在實驗槽前面然後跟我說話就是了。」

「……」



把奧茲送回了位在E10的實驗室後,雷德便回了絲莉莎的機械工坊。

機械工坊的天花板是由透明玻璃組成,熱烈的陽光直照而下為中央的器械投下了強烈的陰影;中央的器械是目前正在開發新機型,偌大的工坊幾乎要被它占滿,滿地都是電線和螺絲零件;雷德才剛帶上門,準備回到位在地下室的房間,工坊裡邊就傳出了聲音。

「哦?雷德你回來啦。」絲莉莎從巨大的機械後走出來,暗紅色的馬尾在身後晃,「聽說奧茲有偷跑過去幫你啊?哈哈哈,你的工作是不是要被他搶走了啊?」她笑了聲繼續揶揄,「守城者的工作可是你的喔,不要每次都放水讓奧茲有閒事可以做啦,不然連我也會被奧茲那邊的人念啊。」

雖然和奧茲的實驗人員──塔瑞和比列都還算熟識,但也不想因為這種事被找去聊天啊。

她甩甩手上的活動板手,敲在肩上,眼睛掃到青年外套袖子上的血跡,挑起了眉毛,「你受傷了啊?袖子上怎麼有血?」怎麼會傷到那裡?沙斯亞應該沒有生猛到可以讓雷德受傷吧?

瞥了一眼袖子上乾涸的血跡,雷德淡淡地說:「奧茲的。」

絲莉莎長長地哦了聲,了然地點頭,揮揮手便走回崗位,「下次不要再拖拖拉拉的了,趕快解決啊。」

「…好。」

答應了一聲,雷德走下樓梯,拿下背上的刀槍,伸手推開了老舊木門。

因為沒有實質的迫害,也確保自己確實能夠剷除這個生物,降下的警覺讓動作偏慢,奧茲偷溜出來喘氣,這讓他出來有了個消遣的方向……嗎?

房間簡陋,中間掛了一個老舊的拳擊沙包,牆邊有一張生鏽的鐵桌與鐵椅——鐵桌上靠牆一排擺滿了絲莉莎送的裝飾小東西——另一邊的牆上掛的是奧黛瑞斯的平面圖,對面是一面鏡子與洗手台,再往裡面看去,擺了一張床與矮櫃,唯一的狹長窗戶鑲在靠近天花板的牆壁上。

將刀靠在牆邊,把槍平放到了桌上,脫下外套披在了椅背,雷德沒多做停留,往前走了幾步,失去重心般倒在了床上。

因為沒有任何緩衝,床發出難聽得吱嘎聲。

棉絮緩緩飄在空中,被阻擋在外的陽光無法給這地下室的冰冷多一點溫存,水龍頭關不緊,水滴慢而緩地滴在水槽,滴…答…滴…答…

沉寂數秒,他動了動,拉開靴子的拉鍊,踢掉靴子任它隨意墜落在地上。

拉過被子,露出了被蓋住的布偶,幾乎是跟人同長的鯨鯊布偶——那是絲莉莎買回來偏要塞到這裡來的——青年將頭埋進了被子裡,抱著被子曲起雙腿,猶如尋找安全感的嬰兒般。


必須,要再更快速。

腦袋回想著今天的經過,他低垂眉眼。

必須要達到以前執行命令的果斷。


必須,要更加快速果決地達成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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