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_掃地機器人

　　終於可以隨意進出位於月國森林邊緣的吸血鬼住處，小人類總三天兩頭就往吸血鬼的家跑，在對方首肯之下，興奮地將靜月花種植在後院裡。

　　「索裁！我好期待它們會長得更茂盛！」特羅達興奮地挖著土，將不久前移植到盆栽裡的靜月花們輕柔地放進泥土裡，一鏟一鏟地為根系蓋上土後，雙手輕輕拍了拍。

　　依然一身平常正裝的吸血鬼站在後廊下，微風徐徐地拂過髮尾，帶起了些許髮絲，身後寬大的落地窗，透出了客廳暖黃的燈光，為寂靜的黑夜增添色彩。

　　他望著小人類興奮得拿起手機對著靜月花拍照，以及面上掩蓋不了的開心，索裁還是理解不了特羅達興奮的點。

　　不就是換個地方種花嗎？有必要這麼開心？也不知道小白花能不能長得比外面好。

　　理解不能的吸血鬼偏過頭，留下了幾隻白蝶在小人類附近飛舞，逕自離開後廊，往二樓的書房慢步而去。

　　白色蝴蝶翩翩起舞，拍打翅膀環繞在橘髮青年身邊，一兩隻在靜月花的白色花瓣上停了下來，隨著風與花莖，清淺搖晃。

　　特羅達用手機捕捉下了這幽美的一刻，滿足地哼著歌，拍拍膝蓋起身回到了屋子裡，在自己決定作為據點的餐廳旁洗了手。

　　種植，不像其他工作一樣，可能幾分鐘就有成果或進度，它需要耐心等待，靜待它綻開、抑或是枯萎，一點都急不得。

　　餐廳靠近後門的地方，有一張四人圓桌，上面已被小人類堆滿了相關資料與書籍，椅子上也放了一些用具，就像是要長期抗戰般，那單純的小人類還在思考該帶些什麼來。

　　不過……特羅達視線自物品上飄走，落到了櫥櫃與另一旁的長餐桌上。

　　自從這裡明亮多了之後，那些原本看不見的厚重灰塵與蜘蛛網都顯露了出來，就算想無視也沒辦法，已經多到燈光下都能看見些許棉絮，門邊與天花板都垂著長短不一的蛛網，就差還有沒有蜘蛛住在上面了。

　　可是家具與牆面落了灰，地板卻出乎意料的乾淨，一點也不像同一個家的地板。

　　特羅達低頭望著自己軟綿綿毛茸茸翠綠拖鞋、上面還帶了一朵大白花，抬起腳打量著鞋底，除了正常使用的痕跡，也沒見多少灰塵。

　　「……？」難不成索裁會定期掃地嗎？既然掃地了為什麼不順便清一清其他地方？

　　不過有一說一，常用的客廳沙發、矮桌，廚房冰箱附近倒也是偏乾淨的。

　　小人類一一仔細看過那些陳年櫥櫃、餐桌、椅子，除了外觀，連櫃子裡也生滿了灰塵與蜘蛛網，看起來已經幾十年沒打掃過了。

　　穿過門廊，特羅達站在暖黃燈光下，瞇起眼打量那座水晶燈。

　　沒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上面掛滿了密密麻麻的蛛網，過多的灰塵沒有地方落腳，一點風吹就緩緩飄下。

　　剎那間，特羅達似乎能理解為什麼索裁都沒打算修燈了——眼不見為淨，看不見就當不存在——可惜自己都修好了，再繼續關著燈也太可憐，難得一座這麼美麗的水晶燈。

　　小人類垂下頭，手扶著沙發側邊無聲地嘆了口氣，反正當初也是自己說可以幫忙打掃的，那就當打發時間吧，把已經快被灰塵淹沒的家掃得一乾二淨！

　　給自己找了巨大目標的小人類振奮精神，握著拳頭為自己鼓舞士氣！

　　隨後，為了能夠更有效率地打掃整間屋子、以及不損壞看起來就比自己年紀還大的古董，特羅達開始仔細研究各個角落、家具、櫃子，時不時拿起手機搜尋『古董如何清潔』、『地毯清洗方式』、『洗潔劑挑選』等等資訊。

　　在一樓晃了個遍，把比較需要注意的物品記下來後，正在伸懶腰的小人類眼角一瞥，注意到了一個在樓梯陰影下、不起眼角落裡的長方形箱子。

　　白色、現代感的長方形箱子——應該是某種家用電器——立在角落，而上方的燈號亮著，明顯插著電、有在使用的樣子，四周還都沒有蜘蛛網。

　　「？」

　　在這處處充滿古董與十幾年以上的家具空間裡，如此潔白又現代的設計顯得相當格格不入。

　　好奇心驅使著腿腳，小人類睜著眼，一步步靠近那個長方形家電，直到看見上方淺淺印著的標誌——

　　偌大的書房幾乎被豐富的書籍佔滿，放眼望去藏書量可觀得可以與圖書館比擬，暖黃的燈光自天花板撒下，落在中央的矮桌與一張橢圓形軟沙發上。

　　「索裁——！」

　　慵懶的吸血鬼正側臥在書房的沙發裡，百般無聊地翻著不久前找到買了十幾年還未看完的書，就聽見樓下的小人類爆出吼聲，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跑上樓——還不小心跌了一跤——只聽見他手忙腳亂地爬起再次奔跑，直到索裁在書房門邊看見足以用驚恐來形容的特羅達。

　　「索裁！」特羅達喘著氣，銀色眼曈在震動，咕嚕咕嚕轉著似乎在組織語言，他吞下一口氣後，激動地指著一樓，喊道：「你、你有掃地機器人耶！？」

　　還是大品牌的那種！一個要四個零以上的！

　　還想講些什麼，卻被微弱的運轉聲吸引，小人類維持著動作，眼珠一頓一頓地移動到緩緩從沙發側邊出現的圓盤上。

　　圓盤轉動著方向，底下不斷旋轉的小圓盤清掃著乾淨的地毯，緩緩移動。

　　索裁慢條斯理地打量小人類吃驚的臉，視線往下移到了那翠綠色毛茸茸、還帶了朵大肥白花的拖鞋上，挑了挑眉，視線回到小人類定格的臉上，佯裝不解地開口：

　　「掃地機器人，怎麼了嗎？」

　　只見特羅達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說不出來，手指顫顫巍巍地伸出，指著遠方正努力打掃的機器人，眼裡的疑惑多到不用問就知道了。

　　「我買的，不行嗎？」索裁忍住笑，單手闔上書，輕輕地將書放上矮桌，視線沒離開過彷彿被雷擊中的特羅達。

　　疑問的尾音飄散在空氣中，過了好半晌，小人類才收回顫抖的手，抓抓頭髮，眼神飄忽，語氣訥訥，「我、我沒想到你會買這種東西……」

　　一個堂堂古典優雅吸血鬼，怎麼會買這麼現代的掃地機器人！——特羅達在心裡大聲吶喊。

　　「要也應該是管家或僕人之類的吧……」下意識地自言自語，小人類依然無法接受地用眼角餘光注意著角落的掃地機器人。

　　哼哼。自然是聽見了小人類的低語，索裁悶聲哼笑，手肘抵著扶手，手掌撐住下巴，嘴角勾起笑，「我不喜歡有人踏進我的領地，而且比起需要防範的人，掃地機器人的選擇不好嗎？還不用我動手。」除了清理主機的時候。

　　管家僕人除了掃地還能幫你大掃除呢……。特羅達小聲反駁，爾後突然想起了什麼，踩著毛茸茸拖鞋走到了矮桌前，望著此處主人他一臉不解，「索裁你不喜歡有人進你家，那為什麼我可以？」

　　四周暖黃的燈光有些朦朧，一點也不像是這裡會出現的場景，或者說，整個書房是整間屋子裡最突兀的地方，明亮、乾淨，甚至連蜘蛛網都沒有，看來這位吸血鬼很喜歡待在這間書房裡囉？

　　「怎麼就讓我進來了呢？」小人類單純地詢問，歪頭抓髮的樣子有些蠢。

　　呵。只見吸血鬼挑眉輕笑，往後靠進了沙發裡，雙手疊交於翹起的腿上，落地燈的燈光柔和了他的身形，卻無法柔和他嘴角勾起的玩味。

　　「就你那點能耐，就算我讓你把這家裡的東西全搬走，你也不會做的吧。」索裁笑笑，心情愉悅，比常人更要加單純的小人類是個很好捉弄的對象，「一臉就是『不屬於我的東西我就不會拿』的正派性格。」

　　「我！」突然被戳中處事原則的特羅達噎住詞語，雖然對方講得是事實，但不知為何有點被小看了，特羅達眼睛轉轉，最後抬腳跺了一下，「哪天我就搬光給你看！」氣勢不能輸，就算做不到也要先唬人！

　　嗯，好啊。索裁隨口敷衍，垂下眼簾將矮桌上的書拿起，隨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將書夾在腋下，「你自己搬得走就搬。」輕笑，索裁斜睨一旁的小人類，語氣輕浮得就像完全不相信他做得到。

　　在小人類閃著火簇的眼神、高喊著不要小看我等話語中轉過身，高挑的吸血鬼邁步走向另一邊的門，略過一旁勤奮的掃地機器人，打算忽視吵鬧的小人類，找個安靜的地方，繼續把無聊的書看完。

　　「欸、索裁！等等！」見那人真的不打算再多理自己一次，特羅達往前了幾步，喊了好幾下才讓索裁停下，在對方有些不耐的視線裡訥訥開口：

　　「那個……我之後有時間的話，可以上來看書嗎？」特羅達眨眨眼，指指一旁藏書量豐富的書櫃，誠懇地舉起一隻手，做發誓狀，「我會幫你打掃好家裡的！」

　　在書房燈光邊緣，沉默不語的吸血鬼望著舉起手的小人類，目光深沉。

　　一時間安靜得誰都沒有說話，可就在特羅達覺得該收回舉起的手時，他看見對方蒼白的面容上，勾起了笑，帶著邪氣的那種。

　　「可以啊，」索裁淡然的嗓音傳來，轉過身踏出離去的腳步，同時留下了話語，「看一本一千元。」尾音還帶著笑意。

　　「啊？」特羅達不明就理，怎麼突然就說要錢了？

　　「你剛剛翻了兩本書。」人影已消失在門口，聲音自空氣中傳來，夾雜著明顯是睜眼說瞎話的捉弄意味。

　　「我、我根本連一本都沒碰到！索裁！」

　　小人類氣急敗壞的聲音再次於屋內響起，吸血鬼愉快地輕笑，難得由衷地笑瞇了眼。

　　這個小人類，怎麼這麼好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