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8_冰涼

 　　豔陽高照，陣風沉寂，蟬鳴環繞。

　　西倫里尼抱著剛採摘下來的大西瓜，一步一步穩穩地向前行。

　　外套的袖子難得地捲了起來，萬里無雲的照耀使得幾乎感覺不到熱的黑髮青年流下了汗水。

　　呼出口氣，只想讓熱氣脫離身體。

　　體溫似乎升高了，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變升高了。

　　難得的高溫，讓西倫里尼忍不住尋找可以遮蔽的陰影。

　　湛藍色的眼眸四下查看，沿路上似乎只有前方遠處有一棵綠意盎然的大樹，可以提供短暫的休憩。

　　稍稍蹲下，西倫里尼藉著膝蓋調整了懷中沉甸甸的西瓜，讓自己可以抱得更穩。

　　這個西瓜，是稍早前，一位看起來有些年紀的老爺爺種的。

　　老爺爺還要在田裡忙一會兒，但想到村裡吵鬧的孩子們，就想趕快把西瓜送回去，剛好，西倫里尼正好路過。

　　且看起來無所事事。

　　「西倫里尼。」

　　站在田裡的老爺爺對路旁的青年招招手，將地上的西瓜推了過去。

　　「你先拿回去給孩子們吃吧，他們應該等不及了。」

　　豔陽下帶著斗笠的村民，抹去黝黑額頭上的汗，笑得咧開嘴角、露出缺了一邊的牙。

　　低下頭，汗水滑過臉頰，瀏海蓋下的陰影讓藍眸躲避陽光。

　　「今天……好熱……」

　　步行了許久，終於走進艷陽下的樹蔭，沒了劇烈的陽光直射，樹影光斑下的西倫理尼解脫似地放鬆肩膀嘆了口氣。

　　蟬聲陣陣，風自海上吹來，從肌膚上帶走了些許炎熱。

　　靠在樹幹上，透過樹梢眺望藍天。

　　依然是萬里無雲。

　　這座海島，天氣幾乎都是如此，晴空萬里、湛藍無垠，好像很少下雨？

　　隨意地想著，西倫里尼閉上湛藍的眼，低頭在肩膀抹去滲出的汗水。

　　「呼。」休息了一陣，再次調整西瓜的位置，西倫里尼正想繼續往村裡走時，前方遠處隨著風，傳來呼喊聲。

　　西倫里尼！

　　西倫里尼！

　　孩子們熙熙攘攘地呼喊著青年的名字，揮舞小手開心地擁簇，由遠而近。

　　「西倫里尼我們趕快回去吧！」

　　「被西倫里尼抱著的西瓜一定冰冰涼涼的！」

　　「因為西倫里尼的體溫都很低，就像海水一樣！」

　　「涼涼的，很舒服！」

　　樹蔭下，孩子們的笑容就像今天的太陽一樣耀眼。

　　帶頭的邁與琪，似乎想要幫忙分擔一點西瓜的重量，爭先恐後地想從西倫里尼手裡搶下西瓜。

　　「你們、等等……這很重。」

　　手忙腳亂地把西瓜的主導權找回來，西倫里尼在心裡為自己抹了把冷汗，西瓜掉到地上就誰也不用吃了。

　　「那我們趕快回去吧！」

　　蟬聲之中、輕拂的風，邁笑了開來，抓著琪往前奔去，歡鬧的笑聲帶動了其他孩子。

　　大家赤著腳、跳躍在泥土上，跑向回家的路。

　　望著他們如風般來去自如，西倫里尼無奈卻笑嘆了口氣，提起精神，繼續邁開腳步。

　　✈

　　坐在隔壁老奶奶家的竹藤下，黑髮青年與一群孩子們，手中各捧著分到的西瓜。

　　「西倫里尼，你怎麼連西瓜都不會切。」科開玩笑地揶揄，咬了一口西瓜。

　　「……」

　　剛才把西瓜抱回家時，西倫里尼站在桌邊望著西瓜，在一群孩子們期待的眼神裡，發現自己不知道要怎麼把西瓜打開。

　　西倫里尼茫然對著西瓜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該從何下手，最後是求助了隔壁老奶奶，才順利讓大夥兒都有西瓜可吃。

　　「好了，要不是人家把西瓜抱回來，你們現在都沒得吃呢。」老奶奶自後方敲了一下科的頭，將剩下切好的西瓜放上石桌，「慢慢吃啊，晚點等爺爺回來，應該還有可以吃。」慈祥地笑著，老奶奶擺擺手後，就回屋裡了。

　　竹籐上的花苞隨風搖擺，蝴蝶飛舞在其中，時而停下，時而拍翅。

　　手中的西瓜沒有天氣的炎熱，帶著解暑的冰涼，被吃吞入腹。

　　邁舔舔手指，伸手再為自己拿了一片西瓜，「還是涼的呢，西倫里尼真厲害！」

　　「西倫里尼都流汗了，為什麼還是冰冰涼涼的呢？」琪自一旁靠了過來，拿著咬了兩口的西瓜，睜著好奇的眼問道。

　　竹籐遮擋了太陽，點點光斑落在地面、孩子們，與青年身上。

　　風穿過樹梢，枝葉沙沙作響。

　　嚥下甘甜的西瓜，西倫里尼垂下眼，望著自己蒼白的手指。

　　不知道，我不知道。

　　自從被沖上沙灘、在診所裡醒來，體溫沒有一次變得溫暖。

　　就像是被未知的寒冷包圍一般，肌膚無時無刻，好似都能感受到若有似無的湧動。

　　「可能……我的溫度已經被大海帶走了吧。」半開玩笑地，西倫里尼指了指遠方的海岸，「為了讓我活下來，所以大海選擇把我的溫度帶走了？」

　　說實話，西倫里尼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種似有非無的答案，好像也說明不了甚麼。

　　唔。琪歪頭，感覺還是不懂，她丟下了嗑完的西瓜皮，再拿了一個，「大海會這麼做嗎？那為甚麼之前都很少人活下來？」祂沒有帶走他們的體溫嗎？

　　「這……我也不知道。」咬下清脆的西瓜，西倫里尼沉默。

　　如果這樣的理論成立的話……

　　大海帶走的，除了體溫……似乎還有記憶。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問著，一無所知的自己。

　　真的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