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9_貨車

 　　蔚藍晴天中，白雲朵朵，緩緩飄過。

　　海風徐徐，吹過了草叢與花朵。

　　那對古銅膚色的小兄妹在前面走著，戴著草帽的黑髮青年緩步跟隨。

　　「我要吃冰棒！」邁舉著好不容易跟媽媽要來的硬幣，炫耀似地讓它在太陽底下閃閃發亮。

　　跳上石階，邁拉著琪，開開心心地跑進島上唯一的一間雜貨店。

　　「金阿姨！我要吃冰棒！」

　　男孩歡快的聲音自裡頭傳出，西倫里尼站在店門外的屋簷下，望著陰涼的店內。

　　老舊的收音機播放著充滿雜訊的音樂，兩旁的貨架上擺放著許多零食與生活用品，櫃檯的透明櫃裡放著一些應急藥品，櫃檯後方是一瓶瓶、看起來價格偏高的外國酒，而最裡頭放著冰櫃，邁跟琪正趴在上面，為自己挑選冰棒，被稱作金阿姨的女子，耐心地幫小兄妹拿取位在深處的冰棒。

　　蟬鳴鳥叫，轟隆的引擎由遠至近。

　　抓著草帽邊緣，西倫里尼隨著風偏頭望去，蜿蜒土路上，一台老舊貨車噴著黑煙，顛顛簸簸地行駛而來。

　　在目光之中，貨車在店門前停了下來，邁與琪咬著冰棒站在西倫里尼兩側，對著打開車門的平頭青年揮揮手。

　　「諾哥哥！你回來啦！」

　　諾……是上次一起送科去診所的那位？

　　黝黑的皮膚在陽光下顯得耀眼，諾爽朗地笑開嘴角，也跟著揮揮手，「我回來啦，你們吃冰怎麼沒給西倫里尼一個啊？」開玩笑地指著邁，惹得邁大聲回答。

　　「是西倫里尼說他不要吃！」

　　哈哈笑著，豔陽之下諾卸下貨車檔板，將後斗上載運的四箱貨兩個兩個疊起，膝蓋微蹲、雙手抓住下方紙箱，爾後一個使勁，諾就搬起了兩箱貨，側著身子注意地面，踏上石階，送進了店裡。

　　媽，貨要放哪？

　　海風吹過，諾的聲音隨著腳步遠去，西倫里尼回過頭，視線落在了未關上窗的駕駛座，湛藍的眼眸看不出波瀾。

　　方向盤、儀錶板、打檔桿。好似熟悉，卻又不太一樣。

　　模糊之中，彷彿有什麼若隱若現。

　　隨後，他抬起腳步，踏下石階，緩緩地移動到駕駛座旁。

　　睫毛蓋下，眼眸一寸一寸地掃過車內。

　　指針脫落的儀錶板、某個常亮的故障燈、脫皮的方向盤、破舊而褪色的座椅、充滿各式雜絮的中控、掛著各種繩子的後視鏡。

　　帶著使用多年而充滿人情味的老貨車，好像要與什麼重疊。

　　好似一樣，卻又不一樣。

　　也許是好奇感太重、也許只是諾隨口一提，不知何時已經搬完貨、來到西倫里尼身旁的諾，打開車門，笑著問道：

　　「要試試看嗎？」

　　貨車尚未熄火的運轉聲轟隆隆，帶著汽油味。

　　微微一愣，西倫里尼睜大的眼睛裡充滿意外，他沒想到諾會這樣問，他只是想要看看而已，看看腦海中那朦朧的影子。

　　但……

　　「可以嗎？」

　　海風之中，豔陽之下，海岸線之前，老舊貨車緩緩行駛在石子路上，後方依然噴著黑煙。

　　邁與琪坐在後斗上，聽話地緊緊抓住圍欄。

　　副駕駛未關上的車窗，諾手肘隨意地搭在上頭，歪著頭享受著拂過的風。

　　闖進車內的風吹起了西倫里尼的頭髮，紛亂地隨著風飄蕩。

　　海面波光粼粼，閃耀著陽光。

　　握著方向盤，車體的抖動傳至手中。

　　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

　　腳下輕踩的油門，有些卡住的打檔桿。

　　難以言狀，明明什麼都不記得，為何能夠熟悉地享受『駕駛』這件事呢？

　　孩子們的歡笑聲自後方傳來，一旁的諾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何而笑，卻也跟著笑起來。

　　透過後照鏡，西倫里尼看見了他們開心的笑容。

　　不自覺地，嘴角似乎也勾起了微笑的弧度。

　　可是，不一樣。

　　腦中仍然有個聲音、有個畫面。

　　那依然模糊不清、無法撥開的團團霧氣，仍然看不見真相。

　　不是車子的儀錶板、方向盤、座椅……

　　應該，是要再更多的儀器、更多的儀錶、更多更多的聲音……

　　——應該更加地龐大而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