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4_雷聲

 　　在床上醒來。

　　又是那個熟悉的病房。

　　西倫里尼躺在病床上，黯淡的雙眼充斥著迷茫。

　　罕見開了燈的室內，島上的大家嚇得半死，七嘴八舌地討論怎麼會突然失去意識墜海，甚至都昏迷三天了。

　　老醫生在一旁緩和情緒，說著也許是失憶留下的後遺症，現在不也還活著嗎？

　　窗外陰暗，風聲呼呼，彷彿有場暴雨即將來臨。

　　任何問題迎面而來，看著大家焦急的臉，可西倫里尼自己也搞不清楚，只得沉默。

　　我也不知道，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

　　我也希望，我能夠知道所有。

　　「好了好了，現在人沒事，大家趕緊回去吧。」老醫生見床上的黑髮青年再次閉上眼，擔憂地讓大夥兒安靜，「季節暴雨就要來了，趕快回家吧。」

　　等到暴雨下下來，連只是一小段路都不好走哦。

　　「……」

　　島民們面面相覷，眼下似乎也沒別的方法了，在祝西倫里尼早日康復後，魚貫地走出了病房、離開了診所。

　　滴滴答答，細小的雨滴打在窗戶上，水珠緩緩滑下。

　　老醫生也退出了病房，只剩下趕來的諾還站在原地。

　　「西倫里尼，」諾邊抹去額上的汗水邊走上前，站在病床旁，真誠的眼裡有著歉意，「抱歉，那時我不該在不明白你的狀況時，請你陪我出海的。」

　　沉重的道歉隨著加重的落雨聲傳入耳中，西倫里尼只是搖搖頭，那是連自己也無法知道造成昏倒的契機為何。

　　不過，那時與自己一起的諾，有看見嗎？

　　遲疑了一瞬，西倫里尼叫住了準備離開的諾，在對方疑惑之中，躊躇地拋出疑問：

　　「你……那天有看到海底的東西嗎？」

　　諾偏過頭，回想了半晌，茫然地道：「東西？沒有啊，海底只有白砂啊？」海底有其他東西嗎？

　　「──」想要敘述那些看見的殘骸，但西倫里尼卻只是張著嘴、講不出相關的言語──即將講出時，回想之中又變得朦朧一片。

　　爾後，西倫里尼搖搖頭，靠回枕頭上，不再說話。

　　只有我看到嗎？我為什麼會在那？

　　我為何會在海底看見從船上跌落的自己？

　　見床上的人再次陷入沉默，諾抓抓頭，安靜地退出了房間，順手關掉了燈光。

　　暗下的室內、窗外的狂風怒吼、厚重的雲層裡雷光瞬閃而逝，雨勢漸漸變大。

　　偏過頭，他望著玻璃上不斷滑落的雨水，思緒飄遠，回想到了那時的聲音。

　　『我』想回到天空之上……

　　「轟！」

　　狂烈的雷聲響徹整座海島，西倫里尼猛地摀住耳朵，嚇得睜大的藍瞳之中，倒映著劃過天際的雷電。

　　近在咫尺的雷聲、被擊中的側翼、迸發的火光。

　　瑟縮在棉被裡，膝蓋收在胸前，西倫里尼第一次知道自己害怕雷聲。

　　緊閉雙眼，蓋過身軀的薄被與用力摀住耳朵的手，無法完全杜絕來自外界持續而劇烈的聲響。

　　手掌裡血液流動的悶聲、雷電交加的轟鳴、冰冷的身軀。

　　西倫里尼咬著牙關，黑暗之中，似是又回到了幽深的海底。

　　我不想待在海底，我想再回到天空之中。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或者就是自己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西倫里尼猛地張開眼，心臟的鼓動吶喊著──

　　我要回到那片湛藍的天空中。